拍品编号: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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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价:72,738
拍卖时间:2019-12-15 16:30
拍卖地点:北京798艺术中心 二层
拍卖公司:北京华辰
作者:丁雄泉
简介:六十八年前的1951年,在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之间发生了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关系。穷困的上海艺术青年丁雄泉,对西方现代艺术痴迷癫狂,满怀期待和惶恐地向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野兽派的代表人物乔治·卢奥写了一封长信,寄上自己的一百多幅作品,请大师指点。还恳切地请求能够去巴黎跟大师学画,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做模特,以充学资。这个尘封了近七十年的故事被偶然发现,令人直呼奇妙,这无疑是二十世纪中叶中西艺术交流的一出美妙的桥段。
2017年夏天,我与朋友王先生及日本资深的画廊主吉井先生拜访巴黎的乔治卢奥基金会。在交谈中,卢奥的孙子告诉我们,中国有个艺术家在1951年曾经给卢奥写信并寄来作品,希望来巴黎跟卢奥学习绘画。但因为当时此事太过唐突,而且卢奥年事已高,信件和画作就一直被封存着。直到2016年巴黎的赛努奇博物馆举办了一个中国艺术家丁雄泉的展览,基金会人员才想起此人应该就是1951年寄自远东的这批画作和信件的主人。当基金会人员将这些信件和画作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大家不禁惊呼和感慨。这个英文名Wallace.Ting的年轻人,就是日后著名的旅外华裔艺术家丁雄泉!我们展开画作欣赏,阅读丁雄泉的信件,越发觉得这对于研究中西艺术交流,研究中国人对于西方艺术的认知和学习的历史,研究丁雄泉艺术创作历程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这些画作里,有109幅是画在香烟包装纸上的,另有四幅是画在纸版上。这些画作的创作方法基本上运用了当时西方最流行的观念和手法。大部分画作都配有旁白式的文字说明。这在后来的丁氏绘画里经常出现。信有两封,一封是写自己的创作过程和心绪,另一封是希望跟大师学习绘画,并提出可以做模特冲抵学费。信写得很工整,文字坦率而恳切。一个在今天都难以想象的故事,竟然在近70年前的中国和法国之间发生,而且活灵活现!此事令人不能释怀。于是经过两年多的商谈,这批画作和信件得以回到作者的故土。我们希望这样的呈现能够引起大家对中国50年代初期艺术创作和中西艺术交流的研究。并将这些研究成果通过市场和学术的推介,让大众分享。
—甘学军 2019年11月21日于华辰
“每天一张新画,五十里长,在这世界,没有一家博物馆可以挂上;我非常非常高兴,只想喝香槟,看到天使,这是一个下雨天,天使在我心中画画和歌唱。”
——丁雄泉
丁雄泉的双面人生
文/ 易凯·列斐伏尔 Éric Lefebvre
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臝。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庄子·外篇·田子方》)
逐页阅览丁雄泉的书与画册,穿插其间的作品图片之外,还有书信片段、手稿及个人工作照等。作品集内没有自画像,固然突兀,而这些经年累月的生活图景,无意间自成体系,衍生出非凡的意义。绝大多数时间里,艺术家如同《庄子》中的画师,脱去上衣,专心作画,时而与作品交流,时而又似坠入画作中。旧照中赤裸引人争议,而艺术家的赤裸则暗示其与描绘对象间的情色戏剧关系,同时昭示一种猥亵至极的感情,即画家对画作之爱。这种姿态象征着艺术家挣脱技术制约与社会规约。
在宋元君眼里,画师的赤裸和漠然乃真性情与真才华之流露;以现代视角观之,亦是艺术家直观自发的情感流露。尽管此类特征在丁雄泉的工作照中尽显无遗,艺术家创作时的自由奔放也传达到位,但是这不能掩盖挣脱枷锁的繁复。从上海到巴黎、纽约,及至阿姆斯特丹,丁雄泉(1928-2010)相继,偶尔也同时,在不同艺术环境下激发文化转移本身的创造性。其艺术创作以叛逆为核心,超越物理、审美、伦理、图像境界。
丁雄泉生于1928年,属龙,江苏无锡人。他在家乡无锡及毗邻的大都市上海长大。尽管他浸润于都市氛围,老家大丁村的童年回忆同样留下印记。1937年,日军袭击上海,他来到大丁村避难。当时正值性格养成期的丁雄泉不仅接触到流行和乡村艺术传统,更从建筑、设计、视觉艺术作品中感受到城市新文化。身为艺术家,丁雄泉自学成材,他始终认为自己从那时起学会“人行道素描”与“壁画”,这两种艺术形式在中国颇具人气,在传统节庆布告墙刻、政治标语、广告宣传中随处可见。此外,丁雄泉早期成名画作在上海完成,展示了另一个灵感源泉:欧洲先锋派。他是从书籍和当代艺术杂志中接触到该流派的作品。欧洲先锋派影响了1930到1940年代许多活跃于上海艺术圈的画家,包括庞薰琹(1906-1983)、刘海粟(1896-1994)等决澜社成员以及丁雄泉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同学。而就在上海美专念书期间,他意识到大学生活并不适合自己。
1950年前后,这种文化融合在艺术家的名字中得以体现:Walasse Ting,即将西方名字与中国家姓并置,多见于港人与海外华人。丁雄泉的英文名Walasse即由年轻时的绰号“坏来西”(上海话中表示“有点坏”)拟音而来,同时也与法国画家亨利·马蒂斯(1869-1954)的姓有几分形似。1952年,丁雄泉在香港塞西尔酒店举办首次展览,海报上他的名字Walasse Ting字号巨大,紧挨展览副标题“东西方风格的现代画”。1954年,丁雄泉在法切蒂画廊举办巴黎首展,自然是以欧化姓名Walasse Ting为名义,而没有使用本名。“雄泉”字面义即雄性源泉,虽不曾用以署名,却仿佛命中注定,与其性格及作品完美契合。丁雄泉展示的画作反映出,其灵感在文化上是那么多元。尽管海报采用西方抽象艺术的形式语汇,但图版所收画作却同样融入汉代拓片与中国戏曲刻画手法,展示别样审美体验。
中国京剧剧目繁多,关良(1900-1986)与林风眠(1900-1991)广泛取材其中,而同时代的丁雄泉则几乎完全着眼于京剧中的武打场面,将暴力刻画得风格明显、活力充沛。巴黎的生活(1953年至1956年,他定居于此。直到1964年,他每年都会在此待上数月)让他得以深入钻研决斗的奥秘,掌握其中精髓。位置对称的两张面具凸显战士的交锋,流行画风的京剧脸谱从一片水墨中延伸出来。然而,相较于节奏鲜明的京剧表演段落,整幅画作所呈现的暴力更为直接残忍。几年后,丁雄泉在纽约画室的一张照片中头戴面具,其上绘有京剧脸谱图案。这些面具不只是摆设的模型,它们更是艺术家熟悉的物件。他偶尔会站在巨幅黑白书法作品前,戴着面具,摆弄武术姿势。
对这幅作品来说,布景比艺术家飘逸的动作更为重要,因为画布才是暴力效果真正的催化剂。《我的胃是乌云》、《性行为》——这些巨幅抽象表意作品的名字通常揭示丁雄泉自我挣扎的侧面乃至内核。因此,艺术家幻想将身体投影到一个特定器官——胃之上,又在几乎同一时期创作了同主题的一首诗——《我糟糕的胃》。
胃这个器官,食欲不止,贪欲无休,吞噬无尽,好似即将爆炸的炸弹,又如随时崩裂的危险风暴云。艺术家以《我的粪及我的爱情》为名,创作充斥性逻辑的诗集,并宣称其所蕴含之诗意暴力与其画面暴力相衬,后者包括删去的文字、该时期众多具象作品中的齐整断续以及由表意文字扭曲而导致书法作品的彻底毁灭。这些“愤怒画”处于爆裂的临界,长久以来受限于传统象征表现形式的暴力元素,由此喷发,且愈发神圣。中国戏曲精心编排对决冲突,丁雄泉则刻意远离这种形象,转而面对画布,手持画笔,直抒自己的宏大音声。
在纽约的头几年,即1950年代末,丁雄泉开始在画室展示艺术作品。他使用面具来表现作品中显而易见的“愤怒”。虽然他时常借鉴士兵的面部彩绘,但他同样钟情于素脸朱舌的鬼魂面具。这种偏好从其纽约画室屋顶所摄几张照片中就能看出来。丁雄泉在画中融入这些超自然元素,显然是借鉴了以宗教和大众信仰为题的传统戏剧剧目,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目连救母》,故事讲述了目犍连这位年轻的佛教僧人自甘堕入地狱,拯救死去的母亲。堕入地狱这个主题同样出现在丁雄泉的诗作中,尤其是《垃圾桶新闻》这首诗。艺术家从狂欢的视角诠释地狱主题,将能量蕴含于作品的当代性与普适性。
1959年前后,“死亡”成为丁雄泉频繁涉及的主题,他采用的表现形式则常见于西方文化:骷髅。在《白骨与白花》中,一个孩子在墙上画了一具白骨,白骨穿行街道,拥抱行人。此外,作者还将本人与骷髅结合,将自己表现为一具风情万种的骨架,冥思死亡应有的伤感,而后又渴望跳出坟墓,回归人世,用舞蹈庆祝新生。丁雄泉不仅在诗歌中以第一人称唤起观者对死亡的关注,在其造型艺术中也同样如此:他将一具骨架摆在一件赤陶棺材里,棺材侧面刻字:丁雄泉,无锡人。
这件棺材作品是其画室小雕塑保留作品系列之一。该系列还包括鸟、马、人等动物雕塑。这组小雕塑灵感来源于中国古代墓葬小雕塑。该系列中最独特的当属几件绘有人脸图案的弯折版雕。人物身体部位的题字可让观者明辨其身份,并且依此分为两组:一组是丁家的祖宗和族人,另一组则囊括中国古代帝王和著名画师、诗人,包括李白(701-762)和白居易(772-846)。丁雄泉非常欣赏他们的诗作,于是将其收入自己的诗选《中国月光》中。
对于艺术家来说,这个小雕塑系列既是回顾祖坛,又标新立异地构筑自己的先贤祠。此外,丁雄泉还用汉字发音和一张人脸面具创作了类似题材的水墨画《我的祖父祖母》。艺术家该时期的作品将西方死亡之舞、游魂等主题与中国祖先人像融合在一起,表现出一种矛盾的存在以及对死亡的熟识。这一点对于理解丁雄泉作品至关重要。
在《我的粪及我的爱情》中,风情万种的白骨形象显然是艺术家本人诗意的化身,而这首诗还蕴藏一个副题,预示主题发展。丁雄泉围绕这个主题明确了自己的艺术身份:“我喜爱采摘街边红花,然后带回家/将花储存,不把我的心带走。”
此后十年内,因推崇诗意雅号这种文学传统,丁雄泉为自己取名“采花大盗”并且多以此署名作品。尽管使用一个或多个文学别名的传统在中国已历经数百年,在1960年代的美国艺术圈,丁雄泉此举仍然是当时一众活跃于西方的中国艺术家中最突出的,甚至也许是独一无二的。
说来,“采花大盗”这个别名真的非常独特。丁雄泉并没有使用更常见的隐士或僧侣形象,反而自比强盗。诚然,中国的“大盗”形象具有一种文学气质,但是这种文学传统更常见于小说家与剧作家的作品,而鲜见于别名繁多的传统诗歌领域。再者,虽然侠义小说中叛逆的主人公身上闪耀着忠诚、慷慨、勇气,但其中同样刻画了一些阴险狡诈的角色,而采花大盗正属于此类。
这个别名多用于各种诱引女性的角色身上,以至于“采花大盗”成为这些角色的代名词,其中又以姜永志最常为世提及。姜永志为小说《三侠五义》中包青天追查的逃犯之一。二十世纪初,《三侠五义》的故事被多次搬上舞台和大银幕,姜永志也因此家喻户晓。某天深夜,姜永志潜入大宋皇宫盗取玉马,他企图奸杀一名熟睡的女子,然后留下一只花蝴蝶作为标记,由此人送外号“花蝴蝶”。丁雄泉在创作虚构化身时,以蝴蝶符号为始,用这位采花大盗的故事诠释了多个主题。
1984年,艺术家创作了《采花大盗即丁雄泉,丁雄泉即采花大盗》,叙述了自己与采花大盗为同父同母所生,隐藏在其体内,只在极少数场合现身:做爱和绘画。采花大盗的性格特征与丁雄泉正好相反且互补,诗中写道:
我去借钱,
他却花钱如流水。
我重如虎,
他柔似蝶。
我在人行道慢走,
他却随风疾驰。
我是根茎,他是花粉。
我是沸水,他是蒸汽。
我是山脉,他是云彩。
我是雨水,他是彩虹。
首先,采花大盗是丁雄泉画作的隐身作者,他离开艺术家的身体,在画纸上涂抹颜料,“似百万娇小花朵,似南瓜藤伸入青天。”如果说丁雄泉“在上海、巴黎、纽约”的街头邂逅女孩均拜他所赐,那么难怪他会如此创作巨幅女性肖像画:桃红色脸颊、灰白淡紫色手臂、蓝黑发、樱桃小嘴吐露芬芳、润湿双眼暗送秋波。如果说丁雄泉在1980年代初刻画的采花大盗形象如实、诗意地反映自身创作自由,那么这个形象就是艺术家对往昔的追忆。此前十年间,丁雄泉的画作突破丙烯酸与水墨的分界,超越黑白与彩色的对立,将女性与自然置于大型游戏的中心。艺术家本人也得以与亨利·马蒂斯、唐寅(1470-1523)、朱耷(1626-1705)以及保罗·高更(1848-1903)自由对话。
采花大盗是丁雄泉永恒的化身,两者在时空隧道中尽情嬉戏。艺术家创作该形象也促成了一组如梦如幻、跨越数百年的对话书信。书信反映了丁雄泉集体创作的精神,在此之前他已经与同辈的皮埃尔·阿列钦斯基、艾斯杰·约恩以及山姆·弗朗西斯开展过合作。于是艺术家发表了一些书信,除家书及艺术家好友所寄信件外,他号称还有几封由苏轼(1037-1101)、唐寅所寄。唐寅是一代风流人物,也因此在中国历史上占据重要地位,他“创作”了一封极其有趣的书信。在信中,这位明代巨匠向采花大盗透露李煜(937-978)、李白、李商隐(约813-858)的消息,又思考自己作品数百年间的不断增值。此外,他还邀请采花大盗届时与其本人、王维(约701-761)、董源(活跃于十世纪)、韩干(约706-783)联合作画。唐寅感慨毕生未遇金发美女,观众见此情景,怎能不发笑?
对话的轻佻让采花大盗超越时空、不合时宜的介入带有一丝幽默感,而这正是绘画艺术中罕见的元素。丁雄泉的幽默可能是因为他自如玩转多个领域——书法、印刷、绘画,并且掌握多门语言——汉语、英语、法语、日语,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会他的幽默。他用印章将采花大盗这个别名制作出一组有趣的变体。因此,这些印有“采花大盗”四字的印版展现出对传统印章艺术的偏离。
一些汉字直接借鉴印刷体,因此更接近印刷艺术,而非书法。相较而言,其他汉字由书法笔画构成,明显为木刻之作,由此突破传统印章艺术界限,而几乎完全依赖于金石雕刻。除了技术创新,丁雄泉还通过诗歌与印章版式相衬,以此拓展印章艺术界限。就其内含而言,印章的排序会产生旋转交织的隐喻,主题包括采花大盗钟情的鲜花、醉酒、飞动。此外,丁雄泉下手从不犹豫,时而引用经典剧目《牡丹亭》(见第90页),时而又摘引蒋捷(活跃于十三世纪末)脍炙人口的词句。其画作富有韵味,幽默感十足,色调参与完成了精神的重建。
页面上的印记相互间隔,丁雄泉此举借鉴了中国古代画作及宫廷收藏品。数百年来许多艺术爱好者在这些作品上留下印记。而采花大盗却在艺术作品上唯独留下自己的记号,且通常不止一个,似乎对印章极为执着。这是一种自我迷恋的表现,而其中一个印章刻有“自我陶醉”,恰恰体现了这种“自恋”。1990年代,丁雄泉于阿姆斯特丹创作的作品中也运用了这种地毯式构图法。他的一组画作(见185页)完全不留白,因而完整揭示了采花大盗的寰宇充斥个人色彩。
艺术家认为,化身游戏和双面人生是对自我的质问,时而青浅,时而深刻。丁雄泉最主要的挑战依然是其余留的自由空间。从上海到巴黎,从纽约到阿姆斯特丹,与其他同辈艺术家相比,丁雄泉更喜欢辗转于不同的艺术氛围,以使其作品超越文化边界。光与影,水墨与色彩,他的作品充满了循环与对照的人生。丁雄泉以采花大盗为双重身份,将其塑造为朝三暮四、产量颇高又形态各异的形象,这说明其艺术产出力求多变。尽管他可能自比及时雨或一片蝗虫,然而最终是蝴蝶的形象让他回归庄子的精神境界,以最轻盈的形态成就自我。
葛玉君
中央美术学院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这批作品很好地呈现了丁雄泉早期的艺术探索历程。
一、丁雄泉和林风眠有非常相似的地方,他们在欧洲主要受到了野兽派和立体主义影响,图式上,丁雄泉后期的人体造型和林风眠是非常相似的,作品中的线条,不是中国传统的线条。他也临摹西方的作品,但是他是在主观的关照之下的临摹,通过作品中的文字表述可以了解到,他认为的最著名的艺术家首先是卢奥,其次是毕加索,然后是马蒂斯。通过几件作品可以看出,丁雄泉明显的受卢奥绘画风格的影响。我们也可以看到他对毕加索的临摹贯穿前后,很多作品都是他对毕加索作品的抽离化的、带有写意性的中国意味的改造。
二、在丁雄泉心里,卢奥是排在第一位的,信中描述到:“我看见你的画的时候,我的情绪像要发狂,被激动得跳起来,好像要抱住你的画,发疯的往街上跑,先生!你真是伟大,20世纪法国唯一的最伟大的艺术家,是最光辉的艺术家。”可以看出丁雄泉有一个不同于常人的艺术观。卢奥一般认为是野兽派艺术家,他的作品带有强烈的表现性。林风眠曾说“卢奥的东西很厚重”,他的作品背负了沉重的苦难和情感。即使在法国,也并非所有的人喜欢卢奥,当时不少人严厉指责这类艺术粗鄙、丑陋。而丁雄泉能把他作为法国最为大的艺术家,正是关注到了卢奥作品内在的精神与对灵魂的探究。
他的学生曾向卢奥提过一个问题:“如果把你的艺术和你的艺术的追随者隔开,将你终生关在一个荒岛上,而你又知道你的艺术不再有任何人能见到,那你还画画吗?”卢奥毫不迟疑地答道:“那当然,我将继续画画,我需要和灵魂对话”。所以卢奥是在用作品表现宣泄他的情感,在与灵魂对话。而这一艺术观也深刻地影响了丁雄泉,他本人也曾被问过如果他的作品无人购买还不会再画。他回答说他的作品本来就不是为了出售。他家庭本来就很富有,他骨子里有股傲气。我们看到他在立体主义的结构之上加上了对生活的关照,比如动物系列。这批作品是比较早期的作品,他是从这批作品中抽离出来,最后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三、在这些作品中还有很大的篇幅显示了丁雄泉对自然和真切的追求。他创作了许多小动物的速写。在这些作品中他还加注了大量文字,表达了他对爱、温情、自然的向往,以及对金钱的鄙视。这些都在他后期的大量动物作品中得到了进一步延伸。
四、这批作品和信件还很好地体现了艺术家在早期艺术历程中的探索与痛苦。
他在信中明确的问卢奥:“在世界上摹仿着你画的人,你以为他们的画有否价值。你可怜它们呢?还是笑它们简直是在胡闹,或者,还是说我的画不可仿造,也不可临摹,是只能看‘画中的精神与笔法及笔触变化的关系。’你反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吗?望你能善意的告诉我。”
这体现这他在模仿西方艺术的同时,自己又有着深刻的反思。这一点非常难得,也是在中国近现代乃至当代美术的发展过程中一直急缺和珍贵的东西。直到85新潮对西方艺术的大量吸收,我们该如何学习和借鉴西方的东西都在不断的讨论之中。
毕加索曾说:“我花了四年时间画得像拉斐尔一样,但用一生的时间,才能像孩子一样画画。”,而丁雄泉的反思精神也一直贯穿了一生,他直言他的一生都在追求如何画得不像。他的艺术历程经历了模仿西方大师—52年移居巴黎开始创作抽象绘画—70年代转向具象—80年代开始转向“笔墨宣纸”,探索中国的文人情怀,最终回归到自己的精神家园。
邓锋
博士、中国美术馆副研究馆员
看了这些作品,第一眼挺让人震撼的,震撼的是五十年代国内竟然出现这样“现代”的作品,也惊讶于丁雄泉大胆地学习转化,因而这些作品背后的文化学、社会学意义非常值得探讨。对于丁雄泉个人而言,五十年代还是其艺术创作的初期,二十多岁,艺术的理想主义和激情正是迸发期,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卢奥?又从哪里获得这些艺术资源?如此直白而强烈地向自己的艺术偶像致敬,实在是非常令人钦佩。
三点感受。一是这些作品,或者称之为系列的学习创稿练习,与西方现代派的关系。从画面看,主要受卢奥、马蒂斯、毕加索三人影响,或是物体、空间的立体错构,或是平面空间的点线构成,或是强调重线重色的对比冲突,从原装裱来看,丁雄泉已经做了很好的分类。其将卢奥排在个人崇拜的第一位,我想可能是卢奥艺术创作中的宗教感和纯粹神性的力量打动了他。此外,这些作品上面写了英文或法文,也有中文写的带有抒情性的诗句,从所写内容看有很强烈的理想主义和人性关照,或者说是当时一个文艺愤青的心声:比如对金钱和物质的鄙视,对动物万灵的平等对待等等。从作品效果及表达方式,结合其健壮的身体来看,我们可以说其创作充满着一种强烈的力感,呈现出野性和原生的生命力表达。而这种本色生命一直贯穿于其艺术创作的始终,在此后的创作中得以强化和自觉,并成为自我营销的一种策略。从这些早期学习创稿中可以感受到这种因子,因此还有必要重新认识和梳理这些作品在其整个艺术创作中的位置,不可忽视。
第二,我曾看过台湾阮义忠先生对丁雄泉的书信访谈,非常好玩,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但这个文章及其背后的思考完全突破了一般生活所限,赤裸裸、甚至悖反常规。其诗歌也既不是传统古典韵律,也不是当时国内白话新诗体例,而是借欧美现代诗歌的表达形式,书写个人的生活本色、流淌东方文化的意象,跳跃、反讽、自嘲、戏谑,但又纯粹而真实,与画面表达完全一致。尤其是其《一分钱人生》的诗集,最能彰显其自性与自信,也为我们思考文字想象与画面营构的关联性提供了很好的样本。
第三,目前我们馆正在做熊秉明的雕塑展,熊秉明在一封信中提到丁雄泉,称其为巴黎画坛的一个怪咖。如果我们把林风眠、常玉、吴大羽、潘玉良等作为中国学习西方现代艺术的第一代艺术家,那么丁雄泉、吴冠中、朱德群、赵无极、熊秉明等可以算作为第二代。有意思的是,第一代大部分走出去又回来,其后期个人艺术探索在国内语境中非常艰难,其被认知也等待了很长时间;留在海外的第二代其实数量不少,大多从香港、台湾走出去,其艺术创作在一直伴随着欧美主流变化的同时,也都试图融入自己的根性文化。留守的向外探,出走的往回看,这是特别值得注意的现象。对于第二代海外画家群体,我们的研究远远没有跟上,丁雄泉即是如此,如何在中西、内外的比较联系中去确定其艺术位置,还需要各方面共同努力。感谢华辰拍卖为我们挖出这样鲜活而有价值的画家早期作品。
夏可君
评论家、策展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首先,我看到这批作品还是很惊讶,直觉上,我认为这是天才之作,二十三岁的年纪画出这样大胆而明觉的形式语言,诗性的情感真挚饱满,非常现代,非常罕见!
第二,中国现代艺术,在向西方学习与转化中,我尝试提出一个重要的理论:三代理论。第一代是林风眠等最早向西方学习的这一代,就不包括齐白石,而是以常玉和朱沅沚等人为代表。第二代是法国的赵无极与朱德群,还应包括丁雄泉,严格说他不是法派,但具有成熟、独立的艺术语言,以及后期作品所达到的高度。第三代是中国大陆本土的一代人。
如果把他还原到通过向西方学习而形成各种语言的这样一个现代艺术脉络里的话,在第二代艺术家中,丁雄泉是有待于被重新认识的,他是没有被学术上充分讨论的,或者说是大陆的艺术领域讨论不够多的艺术家,是值得关注的。
第三,这批作品,他致敬的伟大艺术家卢奥、毕加索和马蒂斯,我们不要小看,他非常天才的一下子抓住了非常好的现代艺术的元点或起点。至于为什么卢奥排在第一位,我认为根本原因是作品情感的表现与传达是第一位的。他一直没有放弃生命的情感以及情绪的爆发这类内容的生命表达,画面中有关于骷髅或骨骸的表现,说明他对于生死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悟。他画面的构成多来源于毕加索,而线条则是和马蒂斯相关的。这三个人决定了他基本的艺术语言,可他能够在23岁就能把这三个语言整合起来,在情感的表达以及处理方式独具个人特点,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力,这就是他天才的表现。
第四,毕加索在1946年做过一套牛的系列绘画,从一个具像的牛开始不断的变化、分解,直到简化成只有几根线条,是一个非常完整的艺术表演作品,不知道当时丁雄泉那时有没有看到这个,其实是可以考证一下的,那个时候信息不那么发达,如果他没有看过这组作品的话,那么他能够画出来这批作品,其教育学意义和天才的价值就不可想象。他自己摸索出来一个变形方式,意义重大。
第五,这些作品在当时非常具有当代性,毕加索的字母名字,他竟然把这个名字画出来了,这是六七十年代才出现的。还有一组学习马蒂斯《舞蹈的人》,节奏感把握的非常好。用卢奥的情感,把英文、法文、汉字、原始的符号,在1950年代初就置于同一画面中,使其有一种关联,体现了一种中国人对立体派的改造。他打破了想象的界限,用一种原始的中国人特有的想象,很自如、很自由的把英文字母、涂写手法,用到作品中来。他把涂鸦、涂写的快乐,原始的天真一直保留着,这也是他天才的一个标志。
后面这四张水彩在颜色的处理上也是很大胆、很强烈,在后期一些鲜花和女人的作品时候,他颜色的感觉异常鲜艳夺目,他在现代性充分发达的上海,能够把线条、文字、英文这种古老的节奏感,人物的简化都能够搭配得当,很直率的、天才的组合在一起。
书信中有一句大写的句子:"全能的信心"形成了他艺术的内在品格的元动力,这种顽强和坚定也是卢奥那具有宗教感的精神性所给予的,对于生命的思考在他这批早期作品里面都体现了,这便是宗教给我们的“全能的信心”,这让丁雄泉的作品闪耀着天才与纯粹的魅力!
丁先生说:“色彩是活的,热爱生命,脑中自然产生。先下最强烈的颜色,然后再涂沉一点的,这样一来,就不会把光芒抢走。”这几句话受用不已。
—朱新建
写给乔奇·罗奥先生的信
丁雄泉
乔奇·罗奥先生:
请恕我的无礼吧!因为,我要讲着心里最直率的话,所以不免要得罪于先生的心绪,不是,我还是受到先生画中的力强所激动的。
先生,请听一个事情吧!一个我常常是受到先生的力强而愉快的,当我有着极端悲哀与苦闷的时候,先生是我精神的解放者,我崇拜你,常常被你画所激励着,强烈的调子,画面的悲怆,(人脸之表情)粗野的、狂的、有力的MOTIVE,和着锐敏的跃动的笔触,这时,我唯一的苦恼,在你的画前全部消失了,力强给我带来了力量和莫大的鼓舞与激动。
我看见你的画的时候,我的情绪像要发狂,被激动得跳起来,好像要抱住你的画,发疯的往街上跑,先生!你真是有伟大,20世纪法国唯一的最伟大的艺术家,是最光辉的艺术家。
乔奇·罗奥先生,你对于你自己的画,在世界上,被一切的人所赞美着,你感到骄傲吗?对于作品的要求满足了吗?你还是欣赏你自己的表现呢?还是喜欢你自己的名字?先生,在生之前,还有否其他的要求和企图在画内表现,好在有许多年青的画家,将走着你尚未走的路,直至罗奥先生的高龄到了,一百三十岁的时候,罗奥一定不再是今日的罗奥,一定是有着今天多个罗奥溶合在一起的,—伟大的罗奥—
我们自己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展览会,在一间陋室里(因为我的穷,没有办法,我想先生不会怪我在陋室里开展览会)全部是罗奥先生的绘画,是有着廿一张印刷品,只有九张是由色彩的,而且篇幅俱很小,最大的只有8 12,差不多皆是从书上撕下的,不过此次很愉快,很是感动人。在精神方面,极是件精神愉快,万分的好事,因为在中国是极少可以看到先生的全集的画集。先生:在上海没有ART’S MUSEUM,没有GALLERIES。就是法国在上海文化机关“法文协会“也少有这些画的书籍,若有,也是将这些书珍藏,而从不肯借阅,没有办法,到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和看到呢?访问了数十位教授和翻寻了数千本廉价的美国旧杂志,希冀在里面发现作品(是先生的作品),有一次在一个书店里的角落里,寻到了二张先生的作品,像扑克牌样大小的印刷品(今附上的一张希将来随信寄回给我好吗?先生,我请求你)这真是件大喜事,不过,还要金钱帮助你,不然,只好老着面皮常去看老板的白眼,还有天哪!(在上海的书店,旧书店,设在上海,茂名南路近霞飞路口,店名“悲多汶”)发现一本,FRANCE LIVES.内有先生的一张,真是好极了,我的心是在跳着,急急地希望店主不要知道这本书的价值,满以为三天的生活费可以得到它,不料真是天哪,其售价恰是我一个月的全部生活费用,先生,叫我如何买得起,不过,先生,我得告诉你,我们还是开了个小小的展览会,所以我写信给你,也是感到愉快万分!
乔奇·罗奥先生!我要求你,告诉我一个问题。
在世界上摹仿着你画的人,你以为他们的画有否价值。你可怜它们呢?还是笑它们简直是在胡闹,或者,还是说我的画不可仿造,也不可临摹,是只能看“画中的精神与笔法及笔触变化的关系。”
你反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吗?望你能善意的告诉我。
我极愿献给先生一件礼物和20张素描(内饰127张速写草稿和5张水彩画)礼物是一张东方的神谟,是很多的神在一起,此画片只有在中国的新年里可以看到和买到它,真喜欢送给你,还有20大张速写草稿(这样的草稿有一千四百多张,俱预备画油画及水粉画),五张水粉画也给你(这样的水粉草稿也有一百二十多张,有的已画成油画,油画十数张,因为没有钱购买材料,只好慢慢地来)所以望你收下吧!我是未结婚的小子,住在中国的工人区,罗奥先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常常身边没有一文的走着(没有车钱)因将车钱省下画画也有三年了,我是个极易激动的孩子。
在这三年里,我不知吃了多少痛苦。
罗奥先生!我是太痛苦了,整天被家里的长者所谩骂着,恶言诅咒着,因为从未卖掉一张画!并不是我想卖掉,因为要生活,因为要油画颜料,这么勤辛,家里不给钱,而且常是咒骂,但我又不是懒骨头,家里遭到一切不如意的事均咒骂着我,真是件怪事,心中老是不愉快,我的心简直要痛苦死了,我的情绪简直是灰色透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如整天整年刻毒骂着,告诉你,我为着要画画的事,和最低的生活,才给长辈们受诅咒。
告诉你,像我这样的年青人,一年里没有笑过几次,我的长辈都是粗鲁的说:“你这臭小子,别再幻想他妈的什么东西,给我滚吧,滚,滚,滚吧!”
我的心简直像要死掉了,耳朵里充满着滚的声音。没有钱在这社会还是不兴。
先生:天天像是在哈气和眼泪在过日子,我在上海只能教人家锻炼身体,赚一些极微的车马费买颜料,因为是吃家里的饭,所要常受诅咒。
要是能在巴黎当一个杂役和乞丐,也比我这里好得多了,若你先生过一天像我这样的生活吧!包管你气破肠胃,手发抖,头痛、心闷,像是害了一场大病的样子,先生,这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锻炼成钢,这是磨叽,这是在地狱受难,世界上最刻毒的话要刺进你的耳朵,攻击你应有本份的自尊。
这也并不是试着你的意志,罗奥先生,要是没有你先生这样的画刺激我,恐怕我早上变成一个弱者和废物了,现在我还是很坚强,在等待,像是一种力量,在等着希望!希望!
先生,再会吧!我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省下来的钱积聚来筹备这封信和这些礼物,能否到你的手里?这是我在数千里的海外所急要知道的,我还有些很好的画,将要送给你,等到你给我指导你确系收到,我再寄给你更好的东西及画,不然,我怕遗失!
罗奥先生!这几天你画了没有,你忙吗?假使很忙就请不要覆信吧!养养你的精神,为一个中国可怜的小子,再多画一幅吧!我常常梦里见到你,一个和爱而狂的老人,一个万分敬爱你的人!
颂你大快乐 GRAND JOIE
—丁雄泉 1951.8
此次给先生的画,具是我个人的,顾一定要请先生指示和批判,求望先生给我希望。
我有三张小照片送给你,我的上臂十六寸
我的胸围四十六寸
我是个还不能自立的人,今年二十四岁,我的名字丁雄泉,绘画上的名字“Wallace ting”,做着临时受雇的苦差,拿着极低廉的金钱,一月的薪水不够买二十小并(瓶)的油画颜料,除了饭钱外,只有多四并(瓶)了,(我的宝贝—颜料)一个纸够画一张小幅的画,真是痛苦了到饱和点。
有个梦想,还是幻想到巴黎来学画,假使在巴黎能见到先生的原作,那时,我真不知道快乐到什么样子,我想那时的奋发是不可遏制了。
不是经济上虽困难,还是在拼命地积钱与画画,只要在等上八年就可以去巴黎学二年画,这是我等梦想,罗奥先生,你不要笑我,只要我有坚强等意志和先生带给我—全能的信心—
还有一个狂想,就是再拼命锻炼身体,使肌肉发达,线条明显,做模特儿,到国外去做绘画上到模特儿(model)我到长度有五尺十一寸高。
先生,我将我所有的狂想都告诉你了,你笑我吧,笑一个可怜的孩子。总之,我之告诉你,我亦感到愉快,好像和我的亲人吐诉一样,祝你—发现东西—
我的住址,中国上海,沃门路六○九弄三十五号
早期水墨作品
文/ 爱丽丝·比安奇 Alice Bianchi
1946至1952年间丁雄泉在上海创作的早期作品鲜为人知。当时,艺术家专攻水墨画,以手卷为艺术载体,题材多取自中国传统艺术主题。他描绘的一些形象来源于东周青铜祭器、汉代半浮雕及印砖上的图案设计,其他形象则明显出自中国戏剧。然而该时期的特殊之处正在于其实验性的手法。
艺术家探索了多种艺术风格,他对形式和色彩的研究似乎体现出西方先锋派艺术的影响。丁雄泉创作的一组手卷即体现了这种影响,它们改编自汉代墓葬艺术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高官驾车。丁雄泉通过扭曲及形式解构尽显自己对立体主义的热衷。1手卷着色大胆虚幻,并不影射任何事物,这说明艺术家同样受到野兽派艺术的影响。
如此这般对色彩的研究最常见于丁雄泉上海时期的作品,比如一幅画卷描绘了三位挥舞佩剑的京剧人物。在这幅画卷中艺术家探索了色彩与运动的关联(图1)。该时期其他众多作品也能明显体现出丁雄泉极为关注运动中的角色。艺术家用大胆的笔触勾勒人物,使其好似翩翩起舞。2这些手持棍棒的人物角色头脑巨大,四肢比例失调,风格相近。这说明丁雄泉在来到法国结识“眼镜蛇”派艺术家前,就已经对儿童绘画充满兴趣。
1952年,丁雄泉离开故土,踏上征程,先后来到香港与巴黎。正是这一年,在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香港,丁雄泉首次为他的画作举办展览。从主题来看,这些画作承续了上海时期的作品,仍然以“人驾车”为对象。不过,这些画的灵感更多来源于梁楷(活跃于13世纪上半叶)等宋代禅宗画家的作品(文图2)。
画作背景空白,艺术家以迅速的笔触勾勒人物,以此暗示,而非刻画,其整体外观。这种动态简易的笔法体现在法国展出的早期作品中。比如一幅描绘马的画(图版2)中,艺术家寥寥几笔便影射出一匹奔驰野马;又如《长剑决》(图版1),取材于传统戏剧。这一时期,戏剧中的武打场面激发了艺术家的研究热情,也在他的作品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他多次使用同一构图,即交战双方四目相对,脸部上色或头戴面具,极似京剧演员(文图3)。
艺术家用交织的线条描绘人物,又衬以喷洒的墨点及色彩,以至于人物形态极难辨清。丁雄泉以此暗示战争的猛烈以及战后的混乱骚动。作品人物有时单独出现(图版3),他们的眼睛硕大,畸形的嘴巴露出凶恶的牙齿,这能让观者联想起“眼镜蛇”派图像世界里的骇人角色。结识了“眼镜蛇”派艺术家后,丁雄泉的艺术风格也愈趋凶猛大胆,虽与其青年时代的艺术主题相呼应,但此时的艺术风格更为张扬霸气。尽管丁雄泉在1955年至1957年间也创作过一部分晦涩压抑的作品,比如漩涡中心始终清晰可辨的人脸以及几近抽象的人形,但他对外形的突破并不确定,这从同时期动物绘画中可以看出来。
丁雄泉以泼墨表现鸟类飞翔或栖于枝头,让观者联想到绘画逸品的充足活力与自然流露。这种风格始于8世纪,并由明代徐渭(1521-1593)、清代朱耷(1626-1705)延续流传。3这种生机勃勃的风格同样见于一些描绘马匹与马夫的画作,李国麟(1040-1106)就是出色的代表。4马是中国画主要命题之一。纵观丁雄泉艺术生涯,马让他在面对西方艺术时得以探索文化身份问题。
毕加索 有骷髅的静物 1908年
丁雄泉主要是受到了野兽派和立体主义影响。以下几组静物题材的作品,画面中有关于骷髅或骨骸的表现,说明他对于生死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悟。他画面的构成多来源于毕加索,而线条则是和马蒂斯相关的。这决定了他基本的艺术语言,而在情感的表达以及处理方式上又独具个人特点。
拍品分类:西画雕塑>水粉水彩
拍卖会:2019年秋季拍卖会
拍卖专场:朝圣者的供奉——卢奥基金会藏丁雄泉早期作品
预展时间:2019年12月13日-14日 10:00-19:00
预展地点:北京798艺术中心